Crying in H Mart

H mart是我看Kelly的youtube網站知道的,美國蠻大的連鎖韓國超市,在這裡可以買到很多韓國的食材,在國外生活的時候,台灣的東西不那麼容易買到,買到韓國跟日本的東西,都會覺得離家更近一點,離自己原本的生活更近一點。

一開始的幾頁我就哭了,這是一本懷念母親的作品,美國父親韓國母親,在成長的過程裡面,一起分享的那些食物,那些用心準備,餵養身體也同時餵養心靈的食物。這幾年看了很多韓劇也看了一些韓國作家寫的書,歐媽在家裡的角色,那些成堆的食物,發酵中的泡菜們,就是他們對家庭子女的愛,那些不會被他們說出口的愛。

我沒有生小孩,可能離真正的體會當母親的心情是很遠的。但我是一個女兒,是一個離家很遠的女兒。在我的日常生活裡,沒有熟悉的食物,想要吃都要自己做,買到的東西有些只是剛好可以買到而已,用很高的價錢去換到短暫的心安。

住在國外才會知道,那些巷口的雜貨店,轉角的全聯,有很多停車位跟美食街的家樂福大潤發,裡面的那些食物們,有多麽的撫慰人心。每一次去亞洲超市買到的,不僅僅只是食物,還有那些食物帶來的懷念感,喝一口熱湯給人的安心感。每個進來亞洲超市的人,都在尋找其他地方沒有的東西,那種只有家才能給你的東西。

在亞洲超市買的,不只是那些食材,還有想念的情緒,身為亞洲人的一部分身份認同。那些湯湯水水,那些葉菜瓜果,那些冷凍的餃子蘿蔔糕,那些泡菜海苔辣椒醬,那是一個從小到大一直吃進身體的東西,你就是你吃的東西,買了這些回來,買了一部分的自己回來。

那樣的文化認同跟對食物的依戀,我非常可以體會。身處兩種不同的文化,在想當美國人時被提醒韓國人的身份,在想要當韓國人時,一句完整的韓文都講不出來。當然我沒有那樣的兩難。在台灣這樣的混合型文化的島嶼裡面,很多時候不僅僅是台灣的東西,日本的韓國的,只要是我在台灣熟悉的,我都有一樣的認同跟依戀,說到底什麼才真的是台灣的東西?

在媽媽去世之後,後悔自己小時候的反抗,發現媽媽說的,都是對的。發現了一些媽媽的秘密,或是說,媽媽沒有表現在女兒面前的那一面。跟另一邊的家族,媽媽的國家,有了更深的連結。那裡不再只是兩年暑假會回去一次的地方,用自己的腳走過,有更深刻的認識。這是媽媽喜歡的東西、這是市場的氣氛、這是家裡的味道,在食物裡面,相同味道的食物裡面,去找出記憶,療癒失去的悲傷。

書裡面還出現了我也很喜歡的Maangchi,中文把她翻成槌子小姐,這位可愛的韓國大嬸,用美國可以買到的食材,可愛的韓國腔英文,一步步的講解各種韓國料理,這樣的心意,也溫暖了喪母的作者,學會了怎麼煮大醬湯,怎麼醃泡菜,跟另外一半的自己,跟媽媽的文化靠得更近。

看到這樣的文化書寫,我其實都會心生羨慕。要去跟外國人解釋什麼是台灣,什麼是台灣食物,什麼是台灣文化,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,原住民文化,客家文化,中國退兵過來的文化,新住民帶來的文化,日本遺留下來的文化,我們自己接收的美國韓國文化,那些東西加在一起,在台灣的某個地方成長,就會接受到不一樣的文化,除了珍珠奶茶,還有什麼是一拿出來就懂的文化?要寫出這樣的作品,台灣的多文化背景,稀釋了像壽司或是泡菜、像和服或是韓服那樣濃縮有特色的文化。

這種時候,我就好羨慕日本人跟韓國人有自己的特殊文化可以這樣去依附,很多時候,我好像只能夠定位自己成為一個混了美日韓雜質的台灣文化,自己也應該要好好的去學習更多的、真正的台灣文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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